闲 话 奇 石
                                  

   赵立新  

    中国人偏爱石头由来已久，最有名者当数“米芾拜石”的故事。宋人叶梦得《石林燕语》记载：米芾初入州廨，见奇石便“呼为兄弟”，三拜九叩，“米颠拜石”一直传为美谈。米芾曾为官涟水，此地毗邻美石产地——灵壁县，因而米芾藏灵壁石很多。灵壁石今日之走红，老米怕脱不了干系。至明朝米万钟，老米后人也，亦继承衣钵，爱石成癖。看今日之中国，玩石之规模可谓空前，从高官到平民，从城市到农村，虽然品位不同，但玩石、赏石的热情却并无差别。全国不同级别、不同层次的“奇石协会”和“奇石展”则对中国人偏爱石头作了最好的诠释。
    中国园林中最不可缺少的就是石头——以石头造假山，造石洞，造危桥，造悬崖，造绝壁，造秀景。即使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也要立上一两块石头，或形色上佳，或线条独特，或纹理美观，以打破草地的平淡。若还嫌不够，再在石头旁边栽上花木，以加强其起伏感和层次感。
    中国人对石头这种源远流长的偏爱，大概来自于石头的古老性，来自于老庄的“道法自然”和传统哲学所谓“泛爱万物,天地一体”的天人合一境界。恰如林语堂所言：“石头是伟大的、坚固的，而且具有永久性。它们是静默的，不可移动的，而且像大英雄那样，具有性格上的力量；它们像隐居的学者那样，独立的、出尘超俗的。不但如此，由艺术的观点上说起来，它们是宏伟的、庄严峥嵘的、古雅的。”那些成于天然，不假雕琢的石头，总能给人以无穷的遐想、思想的比拟，精神的愉悦和身心的放松。
    中国人喜欢石头，但不是随便地喜欢唾手可得的石头，而是喜欢那些个性鲜明、奇奇怪怪的石头，并赋予以文化的内涵——或外形的，或图案的，或纹理的，或色彩的，或历史的，或传说的，等等、等等。所以，米芾老夫子总结的赏石四原则“瘦、透、漏、皱”，就只适合于仅以外形取胜的奇石了，比如“西湖石”一类。我却以为，今日之赏石，总体上应把握五个字——质、色、形、线、纹。质者，石质也，乃石之根本；色者，石之色泽也，乃第一视觉效果；形，石之外形者也，即以形称奇者，米老夫子的四字原则不外乎仅指其外形耳；线者，石之外形所凸现出的线条之美也；纹者，同一石头上不同石质之差别所表现出来的纹理色彩以及由此所构成的图案，以量而言，此类石头占据目前市场的主流。至于印石、砚石之类，则占据一“质”字以及由“质”而生的用途罢了。
    相比而言，泰山石恐怕是最具有历史意义和文化内涵的。历代帝王封禅泰山赋予其历史意义，“泰山石敢当”的传说赋予其文化内涵。小时候看到不少人家的墙上砌有“石敢当”，除了老人们一句“可以避邪”外，再无所知。及长，入大学，方知“石敢当”乃一人耳，不仅勇敢，而且本领高强，能镇鬼厌灾。时至今日，盖房建楼，总是想法弄到一块泰山石砌到墙里或摆在门口，其意义何曾变过？所以世界各地，只要有华人，就有“泰山石敢当”。而泰山石之品赏，则重在其形、色、纹所表现出的视觉效果以及由此所带来的文化品味。人们喜欢泰山石，不仅因为泰山石是那么朴实无华，更在于它同时具备着历史文化的和视觉的双重作用。而这，恰恰就是其他石头无论多么艳丽、多么华贵、多么乖巧、多么奇特也不能与之比拟的原因。

                                                                                  2006.2.20